六點多,我被一個夢驚醒。
現在回想起來,隱隱約約還記得這個夢裡有條狗。我想,這應該和前段時間看的電影《黃海》有關係。《黃海》裡面狗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,以至於我在看完電影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,那種瘋狗的印象一直在腦海中挥之不去。
夢裡,父親打算殺死一條狗,至於為什麼殺死它,夢裡面沒有提到。那只狗很小很無辜,肯定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遭此厄運。
父親從小狗的後面用左手束縛住它,右手用一條繩子打算勒死它。很奇怪的姿勢。
小狗極力反抗,兩條後腿在地上不斷地蹭,蹭得地上滿是胡亂的爪印。它張開嘴無力地叫著,眼神裡滿是無辜、絕望。我就在它對面看著,我憐憫它,憐憫它莫名遭遇橫禍,憐憫它無力抗爭。與此同時我也充滿了擔憂 —— 父親這操作很容易被咬,只要小狗肯咬。但是它沒有,它只是在努力掙扎。
我心情沉重而複雜,混雜著愧疚和害怕。
終於,我向父親開口建議道:“不要用手束縛它,直接用繩子套住小狗,往後找個高地吊住就行。”
老爸採納了我的建議,小狗就這樣死了。與此同時,我從夢中驚醒。
《黃海》這部電影裡的延邊人金久南(河正宇 飾),仿佛就像這條狗,孤獨、無助。
在延邊這個位於中國、韓國、朝鮮之間的地方,朝鮮族人民很尷尬。他們難以融入中國,而韓國人則對他們的感情很複雜,或可憐,或鄙棄。《新世界》電影中,黑幫要處理警方人員,幫派內部不好出手,他們則想起了這些 “延邊老棒子”。
除了要遭受各方的眼光,當地的經濟也不景氣,許多人為了活口,選擇前往韓國打工,甚至不惜代價偷渡過去 —— 相對於當地幾千塊錢的收入,韓國數倍的待遇值得他們冒險。
其中,女人更容易在韓國找到工作,家裡的人想辦法送女人過去,然後男人則守著女人寄回來的工資混日子。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,沒有產業,缺乏工作,男人們只能混跡於麻將館。這就是延邊人的常態。
在這樣的背景下,久南為送妻子去韓國打工,欠下巨額債務。不幸的是,妻子前往韓國後,從此杳無音訊。久南每天都過著被追債的日子,宛如一條落水狗。
別人都笑稱,他老婆跟韓國人跑了。這樣的笑話並不少見,那些出門務工的人,家裡的鄰里或多或少都對 “留守兒童” 開過這類玩笑。1982 年謝晉導演的《牧馬人》,許靈均前往北京的時候,郭子就曾在馬車上對許靈均兒子開過這樣的玩笑。
面對債務以及妻子的背叛,絕望的久南接下偷渡到韓國執行殺人的任務。他未曾想到,這個決定將他推往無盡的深淵。那是一種未知的、孤獨的、無助的處境。
在命運的作弄下,他頑強的生命力被激發出來,即使鬥過了黑幫、逃過了警察,但最終依舊沒有逃離他固有的命運—— 漂泊無依,無處藏身,只有黃海是他最終的歸宿—— 那是中國與韓國之間的海域。
這就是他的命運,仿佛也是延邊人的命運。
這是羅泓軫比較成熟的導演作品,相較於他的成名作《追擊者》,在劇情和敘事上更加完善。這部影片基本是《追擊者》的原班人馬,河正宇、金允石兩大影帝同台飆戲,看得很過癮。讓我很驚訝的是河正宇的可塑性,演得了變態青年殺手,同樣也可駕馭落魄大叔。儘管只是前後相隔兩年的影片,但卻看似判若兩人,不得不讓人佩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