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爺爺「捡金」的日子。
捡金俗稱捡骨，一種二次葬的埋葬方式，屬於老家的一種風俗。人死後土葬，數年後將屍骨取出放到金塔（瓦或陶瓷做的罈子）中，遷移到另一個風水寶地埋葬，這便是捡金。
據了解，這種埋葬方式廣泛見於東亞地區，在大汶口文化期間就已經流行（公元前 3500 年～公元前 2500 年）。捡金被認為和移民文化有關，方便遷徙者帶著先人的遺骨到新的居住地。
捡金，我覺得一方面是讓先人死後更體面 —— 住在滿是蟲的地下，自然比不上乾淨整潔的金塔。另一方面，則是一種精神寄托，緬懷先人的同時，讓先人保佑自己平安順利。小小的金塔，連著先人的亡靈，以及未來的福祉。在一個信仰祖先的國度裡，這種行為是符合情理的。
在我小的時候，印象中不少地方都能看到這類金塔 —— 二次埋葬並不一定會下葬到土下，而是放置在某個地方。人們一般會選擇一個遮雨的地方，老房子的周邊，或者竹子叢裡。那時候愛玩，到處鑽來鑽去，便少不了受這種金塔的驚嚇。
隨著火葬的推廣，這種土葬方式逐漸在消失。那些將金塔放在地面上的人也逐漸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下葬，也許是礙於展示尷尬的問題。
爺爺在病重之時，曾無數次和我提到生與死的話題 —— 很多東西，生不帶來，死不帶去。不少人來勸他，這身子還能多活幾年，長命百歲。他卻說，活夠了，該死了。對於養兒防老這類觀點，他也是嗤之以鼻。我覺得，他在很多觀念上很超前，不迂腐，有種超脫的感覺。
六年前，收到爺爺去世的消息，我還在數千公里之外的地方。當晚，在火車站候車室，我哭得稀里糊涂 —— 我從此沒有爺爺了，再也無法聽他講故事了。
謹以此文，緬懷永遠在心中的爺爺。
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，遺忘才是。
——《飛屋環遊記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