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心靈捕手》這部老電影,我的腦海裡只有尚恩對威爾說的那段話:
你只是個孩子,你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。所以問你藝術,你可能會提出藝術書籍中的粗淺論調,有關米開朗基羅,你知道很多,他的滿腔政治熱情,與教皇相交莫逆,耽於性愛,你對他很清楚吧?但你連西斯汀教堂的氣味也不知道吧?你沒試過站在那兒,昂首眺望天花板上的名畫吧?肯定未見過吧?
如果我問關於女人的事,你大可以向我如數家珍,你可能上過幾次床,但你沒法說出在女人身旁醒來時,那份內心真正的喜悅。
你年輕彪悍,我如果和你談論戰爭,你會向我大抛莎士比亞,朗誦 “共赴戰場,親愛的朋友”,但你從未親臨戰陣,未試過把摯友的頭擁入懷裡,看著他吸著最後一口氣,凝望著你,向你求助。
我問你何為愛情,你可能只會吟風弄月,但你未試過全情投入真心傾倒,四目交投時彼此了解對方的心,好比上帝安排天使下凡只獻給你,把你從地獄深淵拯救出來,對她百般關懷的感受你也從未試過,你從未試過對她的情深款款矢志厮守,明知她患了絕症也再所不惜,你從未嘗試過痛失摯愛的感受……
他們第一次見面,威爾因為封閉的內心,敏感的神經,對任何治療都不屑一顧,甚至以搗亂為樂。他看了尚恩的那副孤獨撐船的畫之後,推斷尚恩內心孤獨,且家庭不幸福,並以此取樂尚恩。尚恩為此惱怒,並對威爾大打出手。
在被威爾戲弄之後,尚恩沒有像其他心理諮詢師一樣放棄對威爾的治療,反而再次約他出來聊天,以上這段話就是在與威爾面談時說的。威爾一定不會想到這個被自己取笑的心理諮詢師竟還會自討苦吃。
這段話是尚恩的一次反擊,反擊他的自以為是,反擊他擁有過人天賦卻目中無人。但同時,這也是一次心靈的交流。從來沒有人這樣與威爾坦誠過,從小到大,他人要麼虐待他,要麼被他的天賦折服,尚恩是第一個揭露他自以為是的內心的人。
這一段話仿佛一記重拳,同樣擊打在我的腦袋上。
年輕的時候,自以為讀了一點書,有了一些「人生經驗」,就能對某些事物誇誇其談,以為自己很了不起,以為自己很獨特。然而,那不過是隨便一個人讀點書就能知道的論調,空洞且沒有自己的思想,甚至說出口之後連它指的意思是什麼都講不出來。
我們談論過去,談論未來,說著宏大的話題,但卻何曾深入到其中的個體。我們說著社會階級,底層人民,口若懸河,卻不曾走進一個佝僂的靈魂,聽他述說一塊八的晚餐,以及草席的透涼;我們說著流量,說著轉化率,卻忽略了流量背後是一個個真實的用戶,他們停留,他們思考,他們離開,他們的痕跡被我們套上數據的外殼,概括成一個個專有名詞。
我們瘋狂地閱讀,以為體驗到了眾多的人生,但卻發現,那不過是「紙上得來終覺淺」。倒不是說單純的閱讀不好,只是那畢竟不是經歷。知道和感受,這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體會。
我知道登高可以望遠,但只有真正登頂後,那種心曠神怡是任何書本描述不出來的;我看過太多的美食節目,但當真正把美食放進嘴裡的時候,那種沁人心脾,鑽進每一個味覺的感受是所有節目都傳達不出來的……
攝影裡有一句話:如果你拍得不夠好,那說明你離得不夠近。同樣,那些快樂的、美好的事物,需要我們去親近,去體驗,與其讓它們停留在描述裡,不如去感受它們。
我願意放開一切,去實踐,去親近,去觸摸,去感受那真實。